2014年5月13日 星期二

酒光醉影 (Part 1)


         不知何時,我愛上喝酒。

        不知為何,我學上喝酒。

        不知原因,我嘗試喝酒。

        一切,也不知為何因何如何發生,好像醉了的人一樣──別人說我是醉了,好像是醉了,只是我不知道為何醉了,甚至為何會沾上第一滴酒,對我來是一種嫌疑。

        九十年代的酒宴,只有幾歲的我看著人們祝酒。金光四射的啤酒杯上,我看見了不斷澎湃上湧,甚至溢出的泡沫,從人們的手邊瀉到地上破碎,他們沒有討厭這些不能放下抹掉擺脫釋放的黏液,還越來越興奮的添著喝著,在人們的嘈雜聲中,電視機傳來恆指上升的消息。

        如風的酒氣把少有沾酒或從不喝酒的人也捲入旋渦中,我感到興奮、迷幻、輕浮、跳脫,我看到許多人在金魚缸前笑瞇瞇的看著一閃一閃、陣紅陣黃的金魚,金魚跳跳盪盪的向看它的人眨眼。

        只是我不明白金魚為何只是眨眼。難道它有話要向人說?我不知道,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這該從放大鏡百科書占卜學小算盤或是什麼什麼什麼去理解它們的變遷?


        我不知道。
     
        看魚的人也不知道,只是人們以為金魚會吐出金來,不斷瞪著眼睜著眼瞇著眼合著眼的在看,不知道想看出什麼。

        只有少之又少懂養魚的人才知道金魚想怎麼樣。

  中文系教授因炒孖展致富,決定放下神聖的教學,開了經紀公司,教授客戶炒股,無數客戶埋首在金魚缸前苦幹。只可笑我看了不久就悶得睡著了,卻時刻發著這個金魚缸的夢。

  在煙花特別多的一年,第一次考數學不及格,是異樣的灰暗,縱使天上有無數如數學付號的迷幻火光飛舞,卻是刺不進漆黑的心靈,看著一個一個錯誤在錯誤中發生,亦只有無奈和慨嘆。

  人們愛在放煙花時喝酒, 嘉士伯生力青島喜力白蘭地威士忌茲華士一杯兩杯三杯四五六七杯的一滴一點一口一杯一罐一支一打一底的灌下去。

  我和老爸坐在電視前喝酒,知道我素來不喝酒的老爸拿著沒酒的酒瓶勸我不要喝酒,卻遞上有酒的酒杯叫我品嚐一下。

  他亂了,不知自己在說什麼。只是我好勝,喝了人生中第一罐清啤。

  電視立時播出了生態紀錄片,一條大蛇被吊在青衣和大嶼山的海峽上,被無數鏡頭對準了,在黑暗的海峽上,有人亮了燈,讓人看清楚大蛇的樣子,電視台還奏起了預表勝利的凱歌,大蛇看著海中的倒影,嚇得出汗,如幕如牆的金汗落在海上,隔岸觀看的人歡呼喝采,直到大蛇流乾了汗,身無血色的被吊在海峽上,成了海峽的一部份。

  不知為何,人們總是說大蛇真的是大蛇,是世界最大最長的蛇,被吊在香港的海峽了。原來香港有最大最長的蛇,我也感到驕傲和自豪,更想歡呼與喝采,因為我能夠到處和別人吹噓這裡的偉大,我甚至想組旅行團在香港看蛇,只是我沒有牌照,這一切也沒有我參與的份兒,我只有將自己埋在發黃的理論中才有一文得值的人生……
        所以,還是喝酒好,喝酒不需有牌照。

  酒,我感到酒像雨水般灑在我身上。我濕了,完完全全的濕了;我醉了,真真確確的醉了。

酒變成雨,雨變成銀幕,我看見長出金花的地方,藍火和紅火的位置對倒了,藍光熄滅,紅火高扯,在風雨中搖曳,人們在雨中見證不滅紅光的掌權。

  酒和淚混成一體,沒有人落淚,沒有人濕透,又有人落淚,又有人濕透,人們不知是喜是悲,我卻想撲到紅火處取暖。

        會展新翼,有人道別,有人初來報到,黑頭人送走白頭人。

        董建華說香港好,中國好;中國好,香港更好。

        林海峰還未唱完彭小姐,就酸溜溜的唱不下去,連拉闊音樂會也開不完。「別這樣。」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走的走,來的來。」

        裝甲車如巨大綠龜從文錦道進入,人們嚴肅地夾道恭迎。

        人們被漫天如花瓣如樹葉如風雲如空氣的酒灑得興奮又興奮,激情又激情。

        有人心中仍疑惑龍會否反咬他們一口,亦有人為龍的傳人的身份得以平反而感到安慰。

        總之,走的走,來的來。

        我有點膩了,不再看下去,我想睡。

        又有酒灑到我身上,還有點冷。是誰這麼壞?把用來品嚐的美酒淋在我身上。

        我直跳起來,看見了老媽。

        天上沒有酒落下,只是老媽把一盆水淋到我頭上。

        「還不起來?不用上學嗎?」

        「七月一號,上什麼學?」若她不是我媽,我一定狠狠地揍她一大拳一大拳!

        「中二生學人家喝酒……」老媽不斷在我耳邊說:「現在的世代不好,不好好讀書,將來必沒有出色……」

        「一定要讀好書才有出色嗎?」我心想。

        「要入到理科……」

        「將來做醫生……」

        「讀文科沒有出路……」

        「很煩。」我心想,還是睡一睡比較好。

        睡不了,還是起來,只是酒氣仍在我身上發出,同學打電話給我,說他遺失了最新款的Sony手機,我知道他下一句話是他會買一部更新的手機,他還沒有說出來我便掛了線。

看看雪櫃,沒有了酒。老媽不太喜歡我喝酒,她時刻也催促我主動與公式的排程和代數的參悟好好巴結,關羽和愛因斯坦在楚河漢界對峙,飛龍匽月刀和三角尺只有衝擊,我甘心走到蜀國尋找政治庇護。

        但老爸仍是拿著沒酒的酒瓶勸我不要喝酒,卻遞上有酒的酒杯叫我品嚐一下。

        我忘不了喝酒的感覺。

        酒時時刻刻也迷倒了我。

        別人叫我不要跟它毛手毛腳,我卻泥足深陷。

        我想我和它發生了許多夜的情。

        朝八晚五的上學時間比辦公室女郎還要辛苦。無數的「真理」在課室追逐,強佔腦袋有限的空間。翻版LV首次在班房出現。中三學生因失戀自殺。他的新款Nokia手機又被人偷去。只是艱辛過後,就是它和我,我和它約會的好時光。

        它告訴我大道理:一切也依時間和規律進行。

        時間頑皮,太頑皮了,一切也是時間在玩遊戲。

        有些事情要管也管不了。

        我管不了那些要爆破的啤酒泡。

        酒泡有殺傷力,並謀殺了許多人,當中包括推人落樓、刎落大動脈,又發明燒碳,更偷去了人的金錢、意志、心思和意念。

        一萬零三百個酒泡,剩下八千個。開經紀公司的中文系教授虧空公款,棄保潛逃。又有一間空殼的股票公司,騙了客戶過百萬。

        鱷魚先生來香港強搶,把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千萬億運送出境,人們的慘叫有理,只是我想不出有他們有何損失,錢沒有了,賺不了嗎?只是在鱷魚先生大搖大擺的離去時,不爾途中遇上任七招,結果被任七招大敗,令鱷魚的熱潮大減。

        時裝店全線換上新裝,到處也賣飛甩雞毛。

        全香港的人也患了不能治療的突發性鼻敏感,一看見雞毛時裝則響起警號,連鴨毛鵝毛鴿毛也一同遭殃。

        家禽移了民,大遷調到別處。

        農場花園的住客蹋了訂,使業主蒙受史無前例的損失。

        董建華禁止活雞入境,關卡職員不敢會雞隻打交道。

        魚兒要挑戰健力仕世界大全,要和泳客玩閉氣比賽,雖然勝出,卻全部窒息死了,泳客敗了,不敢再去游泳。

        風水師說吉利的話才說,不吉祥的不說,然而物極必反,太陽從西邊升起,羲和的車反了,太陽被月亮追打,文學神話的地位驟減,只是尚在我的書櫃中佔一職位。

        在數字圍城的危機中,科技股肯定了technology的地位,中文教師跳樓自殺,H2O充斥於世界,不和他結交的人是異種。

        氧化作用在老媽心中發作,使人想不通文學和成就的等式是什麼,科學並不能將我同化,在天地蒼茫的盡處,什麼地方是我的歸宿?老媽把不滿藏在心頭,老爸仍是拿著沒酒的酒瓶勸我不要喝酒,卻遞上有酒的酒杯叫我品嚐一下。他沒有為我辯護半句,他將一切也交給我決定,只是左手和右手的衝突並不能因自由主義而平息。

        在同學中,想找到能夠指示明日的倪端,只是三十個同學有三十個沒有主見的意見,說到底,還是要自己選擇,在選擇與否的交叉點中,卻是前所未有的猶豫。

        最後,因為一位教文學的教學主任,不管是為了私心,還是為了有教無類,我終於踏上了文科的跑道。老媽不屑的樣子又印在我的目光上,只是一個3x$10的翻版LV把她的口塞住了。但當她對LV的酷愛減卻時,閒言閒語又再飛來,所以在老媽發牢騷的時候,我還是找它分擔一下比較好。

酒光醉影 (Part 1)
酒光醉影 (Part 2) 

酒光醉影 (Par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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