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26日 星期五

執念 (Part 1)

        這個年代,真實變了謊言,謊言變了真實。我看著電視新聞,黑壓壓的示威人龍在街上延伸。時代病了,活在當下的人也病了。
        手機響起,我接過電話,聽筒裡傳來洪明亢奮的聲音:「你快來,好多人都因你出來,萬事俱備,只欠你來!」心裡泛起極強執念,皮膚流出黑暗,如流水漫過地板,漏出窗縫,沿著外牆流到地下,淹沒香港。 

執念 (Part 2)

 畢業旅行後兩天,我開始上班,在一個網站當編輯。所謂編輯,其實是人力資源與職位架構奇窄的公司裡,採訪影相寫稿編輯一手搞定,對剛入世工作的我來說,一點也不容易。傳理系教授的知識紙上談兵,一百幾十年來學者累積的經驗,追不上時代音速變遷。新聞不再反映真實,而是追求感官刺激。凡人性事是私隱,名人情史是趣聞,赤裸的關係表,比蜘蛛網要大要密。文字帶著刺刀,隨意宰殺生人;相片有如生死冊,越過上帝的權限叫死人復活。
 結果,我墮入濁流,身在當中覺得理所當然,只為糊口而已。

執念 (Part 3)

 某天放假,我特意幫襯老闆娘的店。水餃店生意不錯,下午二時仍食客滿場,老闆娘和女兒忙得不可開交。一碗十隻熱騰騰的水餃上枱,咬一口,肉汁流出混和濃湯,吃下去,味道更勝從前。
「吃飽了嗎?」老闆娘問。
「吃飽了,很好吃。」我說。
 老闆娘拿一支啤酒兩隻杯過來坐下,斟滿兩杯酒,其中一杯給我。我們談及近況,她老公兩年前癌症去世了,她變得沉默了,直到來港跟女兒女婿團聚才回復笑容,搞不好會悶出抑鬱。

執念 (Part 4)

 出院後生活如常,兩個月後參加洪明和尹雪兒的婚宴,重遇久未聯絡的大學同學。新人忙得不可開交,我們自成一角,各人除了說自己的近況,也說其他同學的情況,雖然是道聽途說的消息,有些戲劇性的故事,令我們細聲講大聲笑。多年不見,原來出席婚宴的舊同學裡,只有我仍是單身,他們問我為什麼不找伴侶,我笑說緣份未到。自梓悅離開後,多年來我沒有認真找過伴侶,我找不到像梓悅的女孩,也不覺得我有什麼吸引人的條件。

執念 (Part 5)

 靈堂之內,燭光搖曳,輓歌迴盪。
 老闆娘以唱遊方式,唱出女兒和女婿的生平,好像跟他們相距幾百年,沒有悲慟,只有思古之情。

執念 (Part 6)

 氣憤難平,想找人傾訴,找不到傾訴的對象,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三月底,夕陽映照,藍天萬里,涼風拂面,大約在秋季。世界變,往年這段時間,重雲深鎖,霧氣連天。不經不覺路過水餃店,想吃一碗水餃,看見老闆娘,不知說什麼。她看穿我所想,說抱歉給我添麻煩,事情好快就解決。那時我不知她的話的含意,結果令不能彌補的錯誤延續下去。

執念 (Part 7)

 回到座位,無法專心工作。腦海想起洪明,想起老闆娘,想起尹雪兒。月黑風高夜,乾燥的勁風刮起地上的枯葉,街燈忽明忽暗,洪明拖著長長的影子走入水餃店。水餃店已打烊,老闆娘坐在店中央,手執五吋小刀,刀鋒咯咯敲打椅腳。洪明雙足顫抖,花盡畢生氣力走了十呎,跪在老闆娘面前,五體投地求老闆娘原諒。

執念 (Part 8)

 我出院後,醫生給我一個月病假。傷口仍痛,坐著前傾壓到傷口,好痛;坐著挺起腰板,傷口不痛,硬挺腰骨極異。坐不夠一會,索性躺著。
 兩星期後,洪明打電話給我。他說他要搞大大大遊行。他說要把所有外來人趕出香港,讓香港只屬於香港人。

執念 (後記)

        那天過後,我沒有死。
        十年過去,傷口只剩下淡啡色的疤痕,再沒有滲出黑暗。大遊行那天,我製造機會讓老闆娘下手,也讓我走向記憶的墳墓。我驀然驚醒,景色依舊,電視新聞仍在直播遊行,畫面中看見洪明聲撕力竭喊口號,示威人群隨之和應,老闆娘不知所蹤。

2014年9月2日 星期二

將殘的漁村──馬灣

上一次去馬灣漁村是 2011 年,那時時值新春,遊客較多,也有漁民和垂釣客,漁村尚有人氣。昨天到訪,人去樓空,所有房屋都圍起鐵絲網,網內插著「政府土地」告示牌,告訴途人馬灣漁村不是屬於你們的。趁殘樓還存,拍下照片成追憶,告訴十年後的自己,香港曾有這個恬靜簡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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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Olympus E-M10 (14-42mm F3.5-5.6 EZ 電動變焦餅鏡 & 40-150mm F4.0-5.6 長焦距變焦鏡頭)

去馬灣漁村,有如走進時光隧道。乘渡輪登岸,珀麗灣大廈林立,海濱走廊上住客溜狗、遊人閒逛。舉目遠眺,青馬大橋下有挪亞方舟,方舟旁有月牙沙灘東灣。東灣水質不敢恭維,卻是一絕觀景位。如你相機鏡頭角度廣,攝一張 16:9 相片,青馬大橋、汀九橋、藍天碧海盡攝其中,作電腦桌布不二之選。經過馬灣公園和挪亞方舟,走過狹窄的汞屎一條小徑,悠閒一掃而空,悲涼感應景而生。